无边无际的黑暗……空虚,深邃,寂寥,这是晴香所感觉到的。她飘荡在这个无尽的黑暗之中,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,也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,然而,她的感觉却变得无限广阔,她可以清晰地感受到,这周围,黑暗是多么的广袤。晴香任由自己的思维在这片广袤的黑暗之中飘荡,一直飘,一直飘,漫无目的的,飘荡……
不知过了多久,也许是一分钟,也许是一个小时,也许是一天,或者一年,十年,一百年……晴香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,她觉得时间很漫长,但是似乎并不是这样,可能实际上很短暂,漫长的也许只是她无聊枯燥的灵魂。穷极无聊的她,把思维开始肆意的向深处扩散,想看看黑暗的尽头是什么……什么也没有,晴香感觉自己所有的时间都在用来追寻,然而黑暗是无止境的,她依然没有触碰到边缘。
晴香有些沮丧,无边无际的黑暗,黑暗和黑暗让她觉得很枯燥,即使本身就是一个足够无趣的人,晴香依然觉得很枯燥,她不喜欢这种感觉,如果连世界都变得枯燥的话,她会很绝望。晴香乱七八糟的想着,什么都想,妈妈的记忆似乎有些模糊了,她努力的回忆着,然而充斥在记忆中的全都是一些令人讨厌到麻木的记忆。隐约之中,晴香似乎听到了冥冥之中有个声音在呼唤她,这个声音像是从黑暗的深处传来,又像是在自己的意识里传出,无所不在……
【水濑晴香……】
【谁在叫我?】
【我在叫你。】
【你是谁?】
【谁知道呢,有的人叫我命运,有的人叫我上帝,各种各样的称呼,不过我更希望他们叫我——奇迹。】
【是吗?】
晴香并没有太多的惊讶,这个听起来有些让人生厌的声音丝毫不能让她提起任何兴趣。无趣的人,说的就是她,无论什么样的怪异,或者是什么样的奇遇,她都不会感到任何的诧异或者欣喜。大家不喜欢这样的人,他们向周围的人分享着自己的际遇和故事,只希望看到周围人的或惊讶,或感慨,或愤懑,或欣喜的表情,这样会让他们的心里获得满足。
晴香显然不是这种人,一个无趣到面对亲生父亲的侵犯都能够无动于衷的人偶,他们的际遇显然无法让她提起丝毫的兴致。于是她被排斥了,大家需要各种各样的话题来让周围的人获得快乐,然后通过周围的认同来让自己获得满足,一个互利互惠的循环,一个双赢的局面,然而晴香不一样,她不会通过话题来制造气氛,也不会赞扬他人来推动气氛,于是,她被放逐了。
大家不喜欢和这样的人站在一起,因为他们无法从她的身上获得任何东西,无法获得,就不会给予,所以,他们将她放逐了。晴香并不在意,似乎从有记忆以来,她一直是一个人,习惯了而已,是的,习惯了,不是坚强,也不是勇敢,只是习惯了,就像习惯了那个男人的殴打与侵犯一样。习惯了,麻木了,甚至都忘记了悲伤,忘记了愤怒,忘记了哭泣,忘记了崩溃……
【果然是个无趣的人,不会惊讶,不会害怕,不会悲伤,麻木得就像行尸走肉一样。】
那个声音再次响起,打断了晴香的思考,轻浮的,戏谑的,张狂的,挑衅的,撩拨着她的灵魂深处。
【想要改变吗?】
【改变什么?】
【一切,你的生活,你的命运,你的全部。】
【做得到吗?】
【做不做得到,取决于你,我只是给予你一个机会。】
【是吗?】
【真是无趣到了极点啊,甚至都不会去问为什么,不过这样也不错,我很想知道,一个无趣的人到底希望改变什么。】
晴香默然,她知道自己其实什么都改变不了,也从来没有奢望能改变什么,她曾经把一切都归咎于世界,然而,她很清楚,其实造成这一切的,是她自己。她麻木,冷漠,枯燥,无趣,对于传达的善意不会回应,对于施加的恶意也不会反击。一个连保护自己的壁垒都无法建立起来的人偶,是无法得到救赎的。
然而……
【我应该怎么做?】
果然还是希望改变,哪怕是如此丑陋,如此狼狈,如此令人生厌,果然还是希望改变,哪怕是伤痕累累——反正已经习惯了……
【什么都不用做,或者说……做你想要做的,死灰复燃还是涅槃重生,你来决定……】
声音逐渐远去,晴香感觉自己的思维开始收缩,膨胀到无限大的思维猛然回归了原点,然后,一个微弱的光亮从黑暗的深处绽放开来……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欢迎回来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晴香猛地睁开眼睛,迷茫的看了看四周。依然是熟悉的房间,熟悉的榻榻米,熟悉的天花板,熟悉的被褥,一切都是一模一样,什么都没有改变。【是梦……】
晴香心中有些黯然,不着痕迹的叹了一口气,穿好衣服,把被子叠好,走出卧室。是时候做早饭了,为了不被那个男人再次抓住机会施暴。
晴香拖着有些沉重的步伐走到了客厅,骤然停住了脚步。眼前的客厅……依旧是熟悉的客厅,餐桌,座椅,橱柜,整整齐齐的摆放着,是熟悉的客厅,没错,但是……
【不是梦……】
不是梦,没有凌乱的酒瓶和易拉罐,没有呕吐物留下的污渍,没有暴力留下的血迹,没有伤痕累累的家具,一切如新。
晴香环顾着熟悉而陌生的客厅,心中涌上了一股莫名的情愫,难以名状,难以言喻。
她没有时间思考自己的心里到底想的是什么,她拿起放在餐桌上的一叠A4纸,这是偶然间发现的,一个似乎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地方的东西。
【转校证明书……转校……】
晴香看着手里写着转校证明书的资料,有些茫然。她不觉得换一个学校就能改变她的什么东西,至少不能改变她的生活现状。不过她依旧很好奇,因为这个学校……她并不清楚,身为东京人的她在这里生活了十六年,却没有听过这个学校的名字。
【国立……音乃木阪……学院……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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